多厄鬼王沉声道:“朕无需你伺候,现如今打探出左子雄去处,却是比什么都重要,这事非你不能办!”
小顺子长跪不起道:“奴才胆小怕事,活着时候就是伺候人的主儿,死后也没变个胆儿,哪是打探军情那块料?求陛下收回成命,再派、再派…”
小顺子环顾空荡荡的王陵废墟,除了碎石断碑外,哪还有其他鬼影可派?
“朕意已决!枯骨驿之行,乃社稷重建之机,汝小小内侍,怎敢抗旨不遵?”
末了,多厄鬼王语气缓和道:“朕之江山危在旦夕,可以说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你若是肯为朕立下汗马功劳,将来便是举国功臣,到那时朕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一阵威吓加大饼,小顺子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多厄鬼王心怀大慰,当即大手一挥,下达口谕道:
“朕膺天命,御极临朝。当此社稷倾颓,朝堂动荡之际,特擢内侍李顺英总摄枢要。”
“即,敕封钦差大臣,代天巡狩,纠察百官阴私。”
“另,加授总领朝事职司,参决军国机务,六部三司皆听调度,晋征北大将军,节制军马,靖守疆土。”
“爱卿虽出身微末,然忠勤体国胜于显贵,若爱卿能保全社稷,使江山重整,朕当裂土酬功。可若是有所差池”
多厄鬼王转过身,背对李顺英,一言不发。
李顺英心中纵然万般不愿,也只得接下旨意,独自一鬼瑟缩着往枯骨驿赶去。
待鬼王陵彻底陷入死寂后,多厄鬼王转身望向李顺英离去的方向,双目鬼火闪动。
他虽为鬼王,却向来谨小慎微,枯骨驿这地界自古就是不祥之地,更何况还有鬼夫子留下的谶言。
但如今.
“朕若不御驾亲征,可还有其他选择?”
望着连个鬼影也无的王陵废墟,以及那一道横亘三十里的鸿沟,多厄鬼王久久无言。
枯骨驿。
李顺英缩着颈骨,溜着街边儿,来回寻鬼打听,然而那些鬼除了贪财守财鬼,就是嘴里没有半句实话的骗人鬼。
“左子雄,这人我熟啊!可不就是我大舅嘛!你给我些好处,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你是说左姑娘?她哪有奴家长的标志,小哥不如与奴家好好快活快活.嗯?你怎么没那活?
原来是个死太监,浪费老娘时间!”
李顺英在来来往往的鬼影里跌跌撞撞,没有任何一只鬼把权倾朝野的他当做一回事。
小内侍躲着那些鬼物修士,一步三摇的,也不知怎的,就拐进了一家纸人开的收尸铺子里。
李顺英打眼一瞧,招牌上白纸黑字写着收骷髅鬼,收僵尸,还收各种各样的死人。
骷髅鬼?
李顺英低头往自个身上一看,可不就是他么?
在小内侍出神的功夫,铺子里的纸人紧忙取出拾音螺,带着亘古不变的招牌笑容,迎上前来。
“客官是想卖身葬己还是葬己卖身?”
这两者有区别吗?
李顺英稀里糊涂被热情的刍灵纸人拉进铺子,接着便是收录进拾音螺里的招牌话术连番轰炸。
整得李顺英觉得不躺进棺材里长眠下去,都对不起生养自个的爹娘。
不过他却始终记得鬼王交给他的任务。
“店家,咱家向你打听一个人”
距离枯骨驿不远,操控纸人玩店铺经营的徐青忽然心中一动。
好啊!没曾想鬼王陵里竟还有漏网之鱼送上门来!
这边,李顺英问及左子雄下落后,却迟迟不见纸人答复,而拾音螺里也只重复着一句话:
“客官稍等,客官稍等”
那模样就像机关偃偶卡壳了一样。
李顺英心神不宁,总觉得这收尸的地方有些阴森诡异,像是周围有‘聻’在来回飘似的?
这该不会是一间聻店吧?
就在李顺英心生退意,想要溜走时,纸扎的店铺外忽然出现一顶由刍灵纸人抬着的纸轿。
当轿帘打开,一个面带和煦笑容的白面青年走入铺中。
“客官莫急着离开,这生意得慢慢谈”
徐青一边套李顺英的话,一边向其介绍自家铺面的业务,就是不肯提及左子雄的消息。
李顺英起初还挺着急,但随着徐青使用‘白口天宪’法门,讲解‘卖身葬己’的业务时,他竟也沉迷了进去。
“客官虽不是全人,可小店却有补足手段,客官请看——”
徐青取出一张黑纸,十指翻飞,不多时便扎出来一条狰狞巨物来。
“如何?死得全尸的机会可不多,客官要是同意,便躺进棺材里,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
李顺英受白口天宪影响,再加上心里对留得全尸本就有些执念,竟真听从了白面青年言语,不仅把鬼王用来打听军情的阴宝灵香尽数付与,还深揖一礼,连连道谢。
纸扎小铺里,徐青料理完李顺英的尸骸,暗道一声干净。
没了这内侍鬼卒,鬼王陵算是彻底散了伙。
“接下来,也是到了该和老邻居见面的时候。”
这大半年来,徐青再次将未曾炼化的十二块骨头炼去了九块,如今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三处最重要的主骨未曾养炼完全。
人身肉体,最关键的三骨逃不过天柱、黄庭和北海。
这三处分别代表着人体的脊骨,颅骨与骶骨。
其中天柱通幽阙,黄庭镇玉京,北海藏玄牝.
如今徐青想要更进一步,寻常的骷髅阴元已经不能再满足他,唯有像多厄鬼王这样,一身阴气能直达幽阙的存在,才能助力他打开天柱脊骨。
“多厄鬼王有千年道行,虽天火灾劫未能度过,却也绝非一般人物。若有可能,或可请动八旗元帅代为掠阵,防其遁逃.”
这边,徐青操控纸人收起纸扎店铺,刚走出鬼市,打算回返营地时,头顶却陡然传来如潮水汹涌的森寒鬼气。
徐青打开轿帘,抬头看去。
只见枯骨驿阴阳界碑上,正伫立着一个头戴冠冕,身穿赭黄龙袍的庞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