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非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开口唤道:“姬琳……”
姬琳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沈若非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保重……”
姬琳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众人视线之中。
“沈姑娘,以防万一,请随属下换个地方。”那人看出沈若非的心情不佳,轻声道。
沈若非点点头,在众人护送之下,离开了被软禁月余的姬琳的房间。
静坐在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内,沈若非在等待,等待一种没有悬念的结果。
院内院外,看似空空荡荡,但沈若非知道,里里外外,布置了众多力量——这些,大概都是深藏的暗线。
司马廑到底有多少暗线?第一次的行动为何看起来那般鲁莽?有些事情,她觉得困惑,却得不到答案。
此时能做的,只有等待。
有人适时的将消息向她回禀——其实,院外的响动,已足以说明一切。
——宇文隆绪誓死不降,一边下令调集兵力,一边负隅顽抗。
——姬琳与宇文隆绪并肩作战。
——齐军大部分兵力在南门处与宇文隆绪对峙,另有小部分兵力携火炮至西城门——该处居住百姓最少,迅速打开缺口,攻入城内。
——城内城外里应外合,北门、东门先后失守。
——姬琳的拼死相护,宇文隆绪自暗道脱逃。司马廑有令在先,任何人不得伤害于她。
——姬琳被俘。
……
消息至此,沈若非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门外,突然一片寂静。
沈若非抬头向外看去,那熟悉的身影立在院门前,阳光在他背后的盔甲之上,折射出道道光芒。
沈若非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只一瞬间,就被拥入那宽厚的怀中——带着冬日寒意的盔甲,却带给自己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意和心安……
“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司马廑低沉的声音,在沈若非耳边激荡,眼泪夺眶而出……
回家?回家……要回家了……
等沈若非回过神,为自己的失态微觉尴尬之时,才看到众人均跪倒在地。
沈若非不由微微一愣,身体僵了一下。
司马廑敏感的察觉到了沈若非瞬间的疏远,手臂不禁加了力气,紧紧圈住沈若非的身体,淡淡道:“众将士平身。此番大胜,待回朝后,朕将逐一论功行赏。”
那语气虽然听起来和从前并未二异,但沈若非依然觉得,里边多了一层不容触犯的威严……
一片谢恩声中,司马廑紧紧握着沈若非的手,向外走去。
众人瞩目之中,沈若非略觉不妥,手微微挣了一下,却换来司马廑手中不容置疑的坚定,于是不再挣扎。
司马廑的眼中,这才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看着城中井然有序的齐国兵士和带着惶恐不安的羌国百姓,沈若非微微别过眼,心底翻起一阵苦涩,只有视若不见。
司马廑低声道:“放心,我会善待羌国百姓与兵士,一如齐国的子民。”
沈若非心中莫名一动,他竟能察觉自己心中细微的波澜……
待看到那被炮轰的面目全非的城门,沈若非有些失神,喃喃道:“是你疯了,还是我哥疯了……”
司马廑看着她,坦然道:“是我逼唐兄的。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我怕保证不了你的安全。我答应唐兄,事成之后,这些武器全部销毁。”
沈若非轻叹一声,唐衍竟然还会这般天真;一旦亲身体验过火药的威力,即使销毁了这一批,一样会有人去尝试制造新的。齐国不做,不代表其他国家不会,那时,岂不反过来受制于人?
沈若非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看到唐衍的身影:“我哥呢?”
尽管她已告诉过司马廑,自己和唐衍并非兄妹,但“我哥”二字,依然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司马廑的眼中再次露出笑意:“唐兄自羌国回去后,身体一直在调养之中,再加上督造火炮,颇为劳累,此时正在边关休养,没有随军而来。不过,今日到了边关,便可见到他。”
沈若非眼前不禁浮现出唐衍那熟悉的笑容,嘴角也不由添了笑意——他能无恙,自己便也心安了。
忽然间,沈若非看到了姬琳。
两个兵士看守着她,也许是司马廑有交代,她只是双手被缚。
她的盔甲之上,沾满了血渍和泥土,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的表情之中,充满了仇恨和悲哀,那种痛苦,深深的刺痛了沈若非的心。
家仇国恨……家仇国恨……
沈若非在心中默默的念道,这个结,该怎么解?是谁的错?自己是这一切的起源还是导火索……
沈若非看看司马廑,又看看姬琳,恕貅了片刻,低声道:“姬琳于我,于唐衍,或许说是于齐国,应该说都是有恩,能不能……”
司马廑看看沈若非忧伤的眼神,随即吩咐道:“来人,松绑。”
松绑后,姬琳揉了揉手腕,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沈若非欲选豕。
姬琳冷冷道:“我做过的事,不会后悔。但你们放了我,也抹不去这笔债。”
沈若非无言的垂下眼帘。
电光火石之间,沈若非下垂的视线,正好看到姬琳的袖中,突然滑落一把匕首,直直向自己身侧的司马廑刺去——
连惊叫都已经忘记了的沈若非,本能的推开司马廑,欲挡在其身前
司马廑想也没想,一个绕身,将沈若非护于怀中,匕首自身侧刺破盔甲,扎入体内……
被之前的胜利麻痹了的侍卫,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制服了姬琳,随即跪倒在地,齐声道:“微臣护驾不力,请皇上恕罪。”
沈若非只觉脑海中“哄”的一下,失了神:“你,你……太医,太医呢……快叫太医……”
司马廑稳住她的身形,宽慰道:“别紧张,我没事,并没有伤及要害。”
沈若非看着伤口不断渗出的鲜血,心慌意乱。
司马廑轻声道:“怎么那么傻,危险的事情,应该让男人来做。错一次,我怎能再错第二次,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沈若非扶着司马廑,眼泪无声滚落。
闻讯赶来的太医惶恐的跪在地上:“皇上,请让微臣为您诊治。”
司马廑这才回过头,平静道:“尔等护驾不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之过暂且记下,尔等当尽心尽力,将功赎罪,待回朝,朕自有说法。”
众侍卫叩首谢恩。
司马廑又看了姬琳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在沈若非的陪伴之下,上车进行诊治。
太医的话,让沈若非高悬的心放了下来——幸得有盔甲相护,再加上沈若非和司马廑瞬间的两次换位,错开了匕首攻击的角度,只伤了皮肉,并无大碍。
包扎完毕,司马廑连下几道旨意,除留下收城、守城等必要的人员外,其余人等班师边关,待命。
沈若非静静的坐在车中,出神的看司马廑沉稳的下旨颁令,心中的所有不快,都被赶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满心的甜蜜——
自己爱上的男人,能够为了自己舍生忘死,其他的一切,也许都不再重要……
当司马廑抬起头,看向沈若非时,嘴角不由挂上了戏谑的微笑:“看够了吗?可还满意?”
沈若非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
第六十八章 团聚
站在王府门前,沈若非有些恍惚——不过数月,为何却仿佛隔世?
一切依旧,心情却大有不同。
在众人瞩目之中,司马廑固执的握紧沈若非的手,让她无法拒绝,心底莫名升起的一丝顾忌和疏离,也很快转化为一种略带甜蜜的无奈。
迎驾的人群中,沈若非一眼看到了为首的司马曜——那个阳光般的大男孩,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了迅速的成长,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老成,也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只是,在面向司马廑时,那眼神中,分明多了一些仰望,少了一些亲昵——沈若非在心底暗暗摇头,不知是自己敏感了,还是帝王之家的亲情原本就会如此。
司马曜看向沈若非的时候,眼中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喜,却只是笑笑,并未多言。
这一笑,仍是让沈若非感到了十足的温暖。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寻觅——另外那两个久违的身影,心底不由略过一丝小小的失望。
恰在此时,有一人从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