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盔里被慢慢「抬」出来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脸颊是Sh的。
实验员伸手把额头上的贴片取下,动作很轻,像怕惊动什麽。他看了我一眼,在夹板上纪录什麽,然後抬头露出一个刚刚好的微笑。不是恭喜,也不是安慰,只是那种「你到了」的表情。
「因为实验强制终止,可能会有点头痛,您还好吗,周先生?」
我点点头,没说话。耳朵还留着机器滴答的回声。
回程坐上往宜兰的区间车,车窗一格一格把风景切得很乾净。
轰隆隆的声音仍然震耳yu聋。
我看着海离我近一点、再远一点,像呼x1。十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海,现在才懂,我其实在追一个画面外的人。追的是我终於把他放进画面,然後他回头的那一眼。
打开手机,我打给阿文。
喂。阿文懒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毕旅那个地图座标。」我说,「是林予恩给你的,对不对?」
电话愣住半秒,然后才笑了一声:你终於发现了喔。看来这个实验真的有用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就说你会回到高中,你还不信。
「……嗯。」
不过恭喜你哦,你终於会问问题了,啊,记得回来请我吃饭哦。
「闭嘴啦。」我挂掉电话。
电话挂掉没多久,姊姊传讯息来:
我寄了个很有趣的包裹给你,记得去拿。重点在背面,先不爆雷。
「为什麽有趣?」我问。
你高中投稿校刊的摄影作品集。很可Ai。自己看。
我怔了一下。那份投稿被退件,还是林予恩拿退件信封给我的。十七岁的我觉得丢脸,接过就塞进书桌cH0U屉,从来没打开。
2026年的梅雨季还没停,外面仍下着淅沥小雨。
我把伞面打开,去取姊姊说的包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牛皮纸袋轻得像装着空气。坐在书桌前,我一边擦乾自己,一边拆开胶带,倒出那一叠照片。
一张一张摊开。它们b我记忆里的构图还稳,我挺意外的:
有在鱼摊忙着叫卖的哥哥;
包水果包装袋的姊姊;
有王功外围被养殖棚拥抱的海,旁边是妈妈与上游商讲话的身影;
有人cHa0涌动的小小堤防;
最後一张,是阿文给我座标那天,我独自先去拍的那片礁岸。
我想起姊姊说:「看背面。」
於是我把它们翻过来。每张照片下缘都有字,乾净、端正、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字T——
是林予恩留给我的,十七岁时我从未看过的注解:
「你说你身上的鱼味来自你家的鱼摊,但我觉得那是海的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P.S.我觉得你哥长得b你好看。」
「这是做葱抓饼给你吃的姊姊吗?」
「这位王功的鱼贩是你说的,那位叫陶晋凯的人吗。」
「你妈妈的这张角度,光洒下来,很美。」
他把我当时说过的每一句细碎的话、做过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安安静静记在背面,像在替一种容易被时间冲散的东西拉回记忆边界。
最後一张,是那张我独自去拍的海景照。背面只有两行字:
「这是我记忆中想去的地方,很美吗?
但我觉得,有个没被记录、一直在画面外的人更美。」
字的下方,是一幅铅笔素描——我的侧脸,抬着相机,眼睛贴在右边。
线条乾净而明快,边缘还蹭着一点石墨的灰,像刚用衣袖轻轻抹过。那一刻我忽然懂了为什麽《情书》里翻到借书卡背面会让nV藤井树鼻酸:不是画得像不像,而是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年份里,甚至是在你讨厌自己的那段时间,悄悄把你放进他的画面里。
像是在用画告诉你: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边再一行字:
「为你的第一场个展取名字吧,周大师。」
我把照片放回桌上,心脏被什麽温暖的东西填满,眼泪又这麽掉了下来。
原来,我一直都以为我是画面外的人,却不知道十年前,早已有人把我放进他的画面里。
那是种终於被对准的感觉。水平线自己坐稳,测光跳成绿sE。提示你,现在按下快门就会是张完美的画面。
夜里,风从窗缝钻进来。我把野狼的钥匙放进口袋,调整手机闹钟,想要明天早一点走,却一直睡不着。
我一直在想,为什麽我会一直忘不掉林予恩。
他说摄影是一种介於真实和主观的艺术,因为那句话,我成为了摄影人。
他说想看海,我欠他一个追海的梦,於是,我变成了追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