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哥哥说了什麽，而是爸爸那一瞬间的表情。
像松了一口气，又像从心底彻底吐掉什麽恶心的东西。
那时我还不懂「同X恋」是什麽，但我知道，爸爸不喜欢。
我想成为一个让他放心的人。一直以来，我都这麽想。
我躲在浴室洗澡，反覆冲着水，却怎麽都洗不掉心里的那种恐惧。
??我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我是不是应该更用力一点，去喜欢那些他们说应该喜欢的东西？也许我应该继续去跟班上的男生谈篮球、谈正妹、谈aP？但我不懂，我明明是喜欢nV生的，为什麽我会梦到林予恩？还是我只是??太孤单了？孤单到，连一点被理解的可能，都在梦里自己编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这种时候最好装没事。装到连自己都相信为止。
当我洗完澡回到房间，本来想吹头发，但外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是妈妈和哥哥在吵架。
妈妈的声音有些急促，「这月的贷款不是说好了吗？为什麽你先拿去报公务员补习班？不能先缓缓吗？」
「我都已经去做工、搬货运了，你还要我怎样？！」哥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种快要爆炸的压抑。
「你一直要我考公职，我倒是想考啊，但现在你一直要我去赚钱，补习班也不能报，我什麽时候才能考上？」
妈妈的声音也不甘示弱，「做工就能解决一切吗？你爸下个月的药费呢？还有你弟的学费、生活费、讲义费，你以为我们印钞票的吗？」
「我又没说我不管！你就只会一直讲一直讲，钱钱钱，那你倒是去赚啊！」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我听不清全貌，只依稀听见「医药费」、「学费」、「兼差」这些词像一把一把针，落在地板上发出乾脆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有出声，只是退回床上，悄悄把脸蒙上棉被，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日渐沉重的现实世界。
Sh漉漉的头发贴着我的脑袋和脸颊，关不紧的窗户不断吹进冷风，吹得我头疼。
我有点不太舒服。而门外声音还在继续。
「你说什麽？你现在是在怪我？！」妈妈的声音变得沙哑又颤抖，「你以为我每天打两份工很轻松吗？你爸倒下去之後，我连睡觉都不敢睡熟，怕他停止呼x1而我不知道要怎麽办。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弟的学费，我还欠供货商货款没还，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你以为他每天早餐吃不饱，都让给你不讲，是在担心什麽？」
「我知道！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未来啊！」
「你自己的未来？你有想过你弟吗？他还在念书，你是哥哥欸！」
我用棉被把头盖住，整个人缩成一团。那些声音一下下打进耳朵里，每一声都像有人用拳头往我x口砸。
我知道哥哥不是坏人，他也不是不努力。他只是才二十出头，就要背上一个家庭的倾斜。而妈妈也不是坏人，她只是太累了，累到眼泪都来不及流，声音就先尖锐了起来。
在争吵声，我睁着眼睛，突然想起林予恩看我的每个眼神，那样清澈，那样理直气壮，那样勇敢。
而我呢？醒来後，只剩一身黏腻的罪恶和冷汗，一点勇气也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总是很安静，他沈默的声音，b我家的所有声音都安稳。
我想念那份安静。想念他的眼神，他说话时会微微抬头的样子，还有那种彷佛什麽都看见了却不说破的温柔。
如果我可以选，我希望今天醒来时，身边不是争吵声，而是他轻声说：「周逸远，你做恶梦了吗？」
可我没有那个选择。
我只有这间三坪不到和哥哥共用的房间，墙壁斑驳长壁癌，天花板会漏水，楼下的机车行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还有我被黏腻梦境吓醒的早晨，以及洗也洗不掉的自我嫌恶。
我不能哭。因为没有人有空理我。
我只能像平常一样，假装自己很好。醒来後继续去上学，照样笑、照样闹，照样和班上同学一起笑话老师讲的烂笑话，照样装作什麽都没发生。然後，午休时再偷偷走去美术教室，看林予恩画画。
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没被现实完全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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