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之下,少年对他的敬畏之心已经降到了最低,会孩子气地抱怨撒娇,偶尔被阿诺德戳到痛楚,炸毛了就会开始“胡言乱语”,事后又对之前的“失礼”自责不已,全忘了是阿诺德有错再先,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就变着法地讨好赎罪。
阿诺德对此乐见其成,但这也无形中削弱了他的威严,他或许该帮纲吉紧紧皮,也好叫他牢牢记住“首席的威严不可触犯”——不知为何,阿诺德觉得这活动非常有必要。
若有所感,纲吉打了个寒战,忽然清醒过来,“首席!”
“嗯?”
张了张嘴,纲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靡下来,“……没什么,我今天要做什么?还要化妆吗?”
“不需要。”眼神一转,阿诺德拎起桌边的两本薄册子,与早就准备好的替换衣物一起扔到纲吉头上,似笑非笑地挑眉,“趁这段时间,好好学学德语吧。”脑中再次闪过昨晚的片段,阿诺德加了一句,“在离开前学会,否则——”
话音在次截住,阿诺德勾了勾唇角。
这表情纲吉已经熟悉至极,每次阿诺德想整治他时都会露出这副表情,或者说,每次阿诺德都故意用这个表情来警告他。垂下脑袋,纲吉乖乖应和,“……知道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好可爱?
可平日里首席总是面无表情,成熟稳重地仿佛没什么能令他动容,哪怕是这连笑容都称不上的表情变化也少之又少,所以即使之后会被狠整,他也为能看到它感到高兴,甚至期盼着首席能多笑笑,哪怕每次首席笑过后他都会倒霉。
借着穿衣的动作,纲吉把面孔埋在了衣物的阴影里。
……这种心思,他果然是病了吧?
之后的几天,府邸中的“仆人”们见证了奇迹。
在府邸中工作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仆人们大多由情报人员或间谍出身,他们并不常出入情报局,但多少听说过现任首席阿诺德的威名。
强大,冷漠,Alpha,寡言,等等词汇组成了阿诺德这个人。
或许形容的词汇不太一致,但所有人都确信,这位年轻的首席的性格里绝对缺少罗曼蒂克基因,更是用不上类似“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形容词。但几日来的所见所闻,让所有稍知内情的人跌破眼镜。
首席不是来出任务,而是来休假谈恋爱的吧?
看着传说中首席的小情人抱着食物托盘跑开,厨房大厨抽着嘴角,忍不住腹诽。
老实说,有Alpha的身份,神秘强大的势力,高贵的血统作为基石,“艾里奥特”套取的情报既高端,难度又不高,只需要跟贵族们聚聚会,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就好。再加上“艾里奥特”一向孤僻不好接近,情报工作的强度再次大大降低,根本不需要情报部首席出马。
别说杀鸡用牛刀,根本是切水果用屠龙宝刀,不仅浪费高端战力,还让他们底下人不好意思偷懒……不,是非常想偷懒却偷不到啊!这万恶的阶级主义!
在目睹了首席与少年相处二三事后,“仆人”们都忍不住如此腹诽,却都敢怨而不敢言。
处于怨念的中心,阿诺德却不管底下人怎么想,只一心一意享受少年满含歉意的“讨好”,这些年他基本没休过假,反正总部有人接手,就当在消耗积攒的假期罢。
远在情报局总部辛辛苦苦处理文书工作的克里夫打了个喷嚏。
送走又一位秘密到访的客人,阿诺德按了按额头,轻哼一声。“艾里奥特”的真实身份不是没人知道,这些大佬的目的无外乎刺探情报局的态度,或者说试探皇室的真正意图,看来即将任命的新首相切实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想到这里,他眼底露出一丝冷意。
都是Alpha,但“艾里奥特”的扮演者此时显然身份不够,由他出马是最好的,否则依阿诺德的性子,最讨厌政治交易的他怎么都不会来这。抛开这个不谈,除了任务也不是没有额外的好处。
“首席?”
客厅被打开一条缝,一颗蜜色的脑袋探了进来,“可以进来吗?”
“不是已经进来了?”口中不冷不热,阿诺德却招了招手,等纲吉乖乖跑到身前站好,食指蜷起狠敲在少年额上,敲完倒心情很好似的下了结论,“每次都学不乖。”
纲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待在这所谓的府邸中远没有待在情报局里舒服,在情报局,纲吉能跑到资料室看书看八卦,能跑到安东尼的酒馆帮忙,能跟莉娜学习厨艺,也有同龄的丹尼可以聊天。而这里呢?不仅认识的人没有,还行动受限制,贵族的奢华享受纲吉更是完全不稀罕。比较起来,就是被克里夫大叔逮住教导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比待在这有趣得多。
最重要的是,情报局里可不会有人对首席心怀不轨。
想起前几天见到的少年少女,纲吉皱起眉,又是恼怒又是委屈。轻视,鄙夷,愤怒,妒忌,对方望来的视线含着各种恶意,在纲吉还是“废柴纲”时,当京子偶尔与他交谈时,纲吉就能感到类似的目光凝滞,可没有一次他会为此愤怒不甘,就像……
被人觊觎着自己的领土,侵略者反而嘲笑他本就没有资格占有。
眨了眨眼睛,纲吉不知道他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只一脸的郁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首席?”
端起茶杯先抿了一口,阿诺德不急着回答,敛下的目光中笑意隐隐,可惜某个生闷气的家伙是绝对注意不到的,“我交代你的,学会了?”得到纲吉更加郁闷的表情,阿诺德端起杯子藏住弯起的唇角,“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这就完全是在欺负人了。
纲吉其实不擅长学习,比起枯燥乏味的理论,他在动手实践的方面反而更出色些。从半年前到现在,哪怕拼死去学他对西西里语的掌握也不过日常用语,这已经是纲吉难以想象的出色战绩了,现在让他快速学会一门新语言,这怎么可能呢?
“你觉得做不到吗?”
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阿诺德拉住纲吉的手,语调缓慢地吐出一句德语,每说一个单词,指尖便在男孩手心滑写一组字母。
“In der Vergangenheit wollte ich immer die Leute mein Bestes sehen。 Jetzt ist mir okay, dass Sie meine Schwachstellen sehen; weil ich Sie mich so akzeptieren moechte, wie ich bin。(以往,我只在人前呈现出最好的一面。如今我不介意你看到我的缺点,因为我希望你接受的,是一个完整的我。)”
“Du bist mein,(你属于我)”
顿了顿,男人停下手指,注视着男孩满含疑惑的双眼,“ich bin dein。(而我也属于你。)”
世间万事万物都遵循“等价交换”的定律,他不是重欲的人,但想要的东西就必定要得到,与之相对,他早就准备好付出代价。
所谓的爱情,不就是“以心换心”?
“……是什么意思?”
手心有点痒,纲吉搔了搔脸颊,他听不懂阿诺德说了什么,却本能觉得羞涩,眼神游移。空气里似乎弥散着某种名为“暧昧”的因子,纲吉读不懂空气,却不是第一次沉浸于这种氛围,不知所起,不知所源,心底莫名的欢愉却掩也掩不住。
“自己想。”
食指再次敲上纲吉的脑袋,阿诺德起身,衣袖却被拉住了,“那,那再说一遍吧!”纲吉牢牢收拢手指,眼神恳切,“我没有记住呢,首席。”至于记没记住,大概只有自己知道。
“好啊。”出乎意料的,阿诺德点了点头,“等我有心情吧。”
当晚,在搜刮府邸中的美酒给纲吉做酒量训练时,阿诺德“有了心情”,然后重复了一遍,可惜醉的一塌糊涂睡得雷打不动的某人还是“没记住”。
小醉鬼乖得像猫一样,再不像第一次那样闹腾,喝醉了就在阿诺德身边蜷成球睡去,就是阿诺德再把他丢到浴池里洗刷刷也不会反抗,七天下来,纲吉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抗争,只是“迟早要报复回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