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件沉重厚实、绒毛丰厚的深棕色大氅带着主人的体温被粗暴地扔了过来,罩在她冰冷湿透的身上。
那突如其来的、柔软至极的触感如同电流般击中了她。
那是她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奢华柔软,足以将她瘦小的身躯完全包裹、隔绝开刺骨的寒意。
冰冷的绝望瞬间被这巨大的反差冲击得有些懵,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暖流从皮肤瞬间涌向心脏,然后直冲头顶。
先前被父母和康拉德领主话语谈论所说的好命,瞬间在她那涉世未深的灰暗脑海里破土疯长,像一团不祥的火焰。
少女的表情也变得鲜活起来。
是不是......真的要转运了是不是真的......被这位尊贵的子爵老爷看中了虽然开始很可怕,但......也许老爷只是喜欢干净的听说过每个贵族老爷都有奇怪的癖好………
这奢华的大氅!分明就是......是女主人才配拥有的东西啊!
或许......或许真的可以...
成为老爷的情妇………
然后就能让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们都吃饱饭,过上体面的日子了!
一丝极其微弱、混杂着惊惧的憧憬,如同黑暗中摇曳的鬼火,在她濒临崩溃的心田里悄然滋生。
她紧紧裹着这象征“希望”的温暖织物,身体依然在发抖,却不再纯粹是冻的,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眩晕感的亢奋。
“跟我来吧。”
米兰登冷冰冰的命令道,随即转身从主军帐后侧的隐秘门帘穿过。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少女一眼,冷酷的如同引路的死神。
少女紧张忐忑而兴奋的跟在米兰登后面。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爷不在主军帐这么好的地方开始,但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当上老爷的情妇,改变命运,就算老爷有特殊癖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下意识地、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更紧地裹住那柔软的绒毛,如同蜗牛背起了沉重的壳,脚步轻快的跟在米兰登身后。
距离那顶帐篷越近,米兰登先前被那奢华毛绒触感暂时麻痹的感官重新变得敏感。
那股混合着腐朽血液、焚烧草药和冰冷虚无的独特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越来越浓烈。
空气仿佛也沉重起来,带着一种粘稠的阻力。
等少女也跟着走到帐篷前时,米兰登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便猛然在她的后背一推,“进去!”
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毫无征兆地袭来!
少女惊恐的惊呼只冲出半声,整个人便彻底失衡,裹在厚重奢华毛皮里的小小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扑!
那象征“希望”的柔软大氅在激烈动作下猛地一滑,差点从她颤抖的肩膀上剥离,冰冷的寒意瞬间灌入裸露的皮肤。
帐帘沉重得异乎寻常,在她撞入的刹那,只是短暂地向内凹陷分开一道幽暗的缝隙,旋即在身后无声又迅速地重新合拢,发出一声沉闷得如同死气盖棺般的“沙呲”轻响!
最后一丝映照着营地篝火的天象火翼光线和混杂着草料、牲口、人汗的“人间”气息瞬间被吞噬,隔绝。
天旋地转间,少女重重摔倒在满地的坚硬物体缝隙中。
撞击的钝痛让她眼前发黑,膝盖和手肘火辣辣的疼。
但更致命的,是那瞬间将她彻底淹没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息!
那刺鼻的组合铺天盖地袭来。
少女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在昏冥惨绿的光芒下勉强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本就因惊恐而苍白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
绿烛幽幽,烛火跳动不定,将帐篷四角切割成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少女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弹坐起来!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挪蹭,冰凉的地面透过薄薄的浴后肌肤传来刺骨的寒意。巨大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羞耻和幻想。
她不顾脚踝扭伤和身上擦伤的疼痛,挣扎着爬向刚才进来的方向那面厚重的兽皮帐帘!她颤抖的手在冰冷粗糙,布满污垢的皮革上疯狂摸索着,指甲划过粗砺的纹理,试图找到一丝可供掀起的缝隙或边缘。
没有!
无论她怎么拼命地推、扒、抠!
那帐帘沉重得如同浇铸在地面上的古老城墙,刚才进来时的那道缝隙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仿佛从未开启过,已经与整面帐篷融为一体,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死囚之壁!只有那冰冷的触感和浓烈的血腥霉味提醒着她这里的恐怖。
“老爷!老爷!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绝望像冰冷的水银灌满了她的胸腔,她再也控制不住,本能地发出凄厉尖锐的哭喊,破碎的呼救声在狭小死寂的空间里回荡,显得如此渺小无助。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那死亡祭坛的前方响起:
“能够侍奉......真正的圣光,这是....…你的荣幸。”
那声音嘶哑、空洞到了极点,如同两块干燥的朽木在死寂的深渊中摩擦。
它直接钻入少女的耳膜,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质感。
少女浑身剧震,哭喊声戛然而止,颤抖着转头。
祭坛前方,那个端坐在矮凳上的、裹在巨大深棕色侍僧袍里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兜帽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如同角落里一团凝固的、腐朽的暗影。
少女这才意识到帐篷里还有人那个比环境更恐怖的源头!
泪水模糊了视线,咸涩地淌过她沾满灰尘的脸颊。
她颤抖着望向那个方向,残留的泪痕在惨绿烛火下映着微光。
她心中绝望地升起一丝微末的期盼这会不会是老爷的仆人也许是误会只要能说清楚………
然而,当摇曳的绿光稍稍偏移,短暂掠过那双搁在暗色侍僧袍膝盖上的手时少女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啊!”
比之前更巨大、更纯粹的恐惧骤然攫取了她的心脏!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冰冷铁钳扼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惊呼!
瞳孔因过度的惊骇而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
从那兜帽的绝对阴影深处,一般远比帐外寒夜冰冷百倍的、带着某种非人之物贪婪审视的死灵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死灵暮光直接穿透了那件昂贵的大氅,进入到少女的身体,并像瘟疫般蔓延,迅速缠绕,紧紧摄住了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