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打算化妆成任何人,我就是我。”汤姆不以为意地抬手摸了摸他冷硬的面具,“——对这面具我相当满意。”
“……”
“当然,你巫女瑟斯的造型十分成功,”汤姆恶作剧般地笑着,“除了面具有些太过鲜艳之外。”
“我不是巫女!”比利恼火地说,“这是阿特兰特精灵王!你知道他们不论是男是女一般都穿宽松长袍,而我说了,我死也不会扮成女人——这面具是为了确保没人认出我来。”他烦躁而不习惯地拨了拨他长到脖子的头发,“还有这该死的东西,它们扎得我痒极了。”
“这好办。”汤姆再次恶劣地笑了。还没等比利反应过来,他就随手抽出魔杖一挥。
比利猛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变得沉甸甸的,他往后仰了一下脖子,突然瞪大眼睛:“你——”
比利的头发被大大拉长了!现在它们不会再窝在脖颈又扎又痒了——因为那一头深栗色的头发直直垂到了腰间!
汤姆恰到好处地嗤笑了一声:“我可没见过短头发的精灵王。”
这太过分了!比利忍无可忍地狠狠瞪了汤姆一眼,然后掏出自己的魔杖。但来不及了——就在他正要把自己的头发恢复原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你今天的装扮很独特,汤姆。”
“谢谢,先生。”汤姆说,“您的装扮也很别出心裁。”
比利抬起头,一眼看到变形课教授邓布利多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想完全隐没到门洞的黑影里去。
“我一直忘了说,”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在半月形的镜片后闪着光,他装扮成了著名的埃及巫师迦加门农,“你在第一个项目上的表现很精彩。”他淡淡地对汤姆说,“我由衷希望你能光明正大地为霍格沃茨赢到最后的奖杯。”
“当然。”汤姆微微鞠了一躬,谦和地回答,“谢谢您的称赞,先生。”
“好极了。”邓布利多转向了低着头的比利,他微笑道,“这位小姐的长袍和她棕色的眼睛很相称——说实话,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尽管平时它并没有那么长。”
——他看出来了!比利低声诅咒的梅林,他依旧想做一点垂死挣扎,因此怎么也不愿意抬起头看向邓布利多。
汤姆朝前迈了一步,挡在比利前面,他很有礼貌地问:“先生,请问现在几点了?”
“哦——哦,真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邓布利多笑了笑,橡木前门开了,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学生都走了进来。他提高了声音,“勇士们——到这边来!”
礼堂的门打开了。
汤姆可恶地笑了一下,然后从容地朝比利伸出胳膊。比利一边咒骂着梅林一边不情不愿地挽住了他。在其他学生鱼贯走入礼堂后,他们跟在邓布利多的身后,和另外两位勇士以及他们的舞伴也排队走了进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比利扭头看了看汤姆。在刚刚汤姆走上前去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的室友居然已经和邓布利多差不多高了。而在多少年前——他始终记得那个场景——在伦敦那个孤儿院里,邓布利多穿着紫红色的天鹅绒西装和汤姆面对面站着。那时,那个黑发男孩儿才刚到这位伟大巫师的肩膀。
这次的圣诞晚宴和以往的哪一次都不同。四张长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丰盛的食物被靠墙摆放着,等着人随意取用。几张圆桌放在边角,大厅里腾出了大片空地。大家心不在焉地用了餐(有些复杂的装扮让进食变成了件既费心又费力的事),事实上没人把心思放在即将要吃的东西上,所有人都盯着舞池中间——这才是今晚的重点。
比利正在暗自庆幸自己的面具只能遮住半张脸,即使在吃东西时也完全不用摘下来,却突然看见大块头普鲁维特和他的舞伴已经放下了餐具,拉马克也开始朝场地中间走去。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轻响了一声,那一头该死的长发变得更沉了:他完全忘记了勇士要领舞这回事了!
挂在礼堂周围的装饰灯笼已经熄灭,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完整的乐队已经在角落里布置妥当。
比利死死揪着汤姆的衣袖,用眼神和他进行着最后的拉锯战:——我后悔了!
没人能看出来是你——汤姆冷眼看着他,用目光这么说。然后,他几乎是半拖半拉地把比利拽向了灯火通明的舞池。
透明的天花板上群星璀璨,好像铺着一层银霜。月白光辉洒下来,如同那些林间仙女的纱衣。风琴和大提琴旋律交织,竖琴清冽的拨弦声简直令人迷醉。然而比利完全顾不上欣赏享受,他用尽全部心思拼命祈祷不要有人注意到他——尽管把目光投到普鲁维特身上好了,他今天扮演的是亚瑟王;或者关注拉马克和他的舞伴,那一对浪漫的法国搭档干脆装扮成了金翅精灵。
然而事实上这不可能——汤姆那奇异可怖的面具就不能不引人注意,每当他们跳到外圈时,周围惊异的抽气声就变得格外清晰可闻。有人不知是出于赞叹还是畏惧,在舞池外窃窃私语:
“太惊人了……”
“那是一张蛇脸?梅林啊……他可真大胆,但斯莱特林确实……”
比利努力忽略着周边朝他们投来的目光,尽量自然地随着汤姆转圈。其实跳舞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跳女步这件事实在太令人难以接受了。他们又转了半圈,人群中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钻进他的耳朵:“……那个和斯莱特林级长跳舞的高个儿姑娘是谁?有人认识么?里德尔什么时候邀请的她?”
——比利情不自禁地趔趄了一下!还好,在汤姆的操纵下并没有出什么乱子。他的室友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放在他的腰际,又转了两圈后,他们几乎贴到了一起。
“……你能不能放松点儿?”汤姆又好气又好笑地贴着比利的耳朵低声说,“我以为你中了全身束缚咒呢。”
“……看在梅林的份上知足吧,”比利扶着汤姆的肩膀,他咬着牙,也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我现在真想……”他愤愤地咕哝了一句。
“什么?”汤姆皱眉问道,他没有听清。音乐变得更舒缓了,逐渐开始有其他人也步入舞池,汤姆依旧贴在比利耳边,“——快说!”
比利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烧,好在他现在戴着面具,谁也别想看清他的表情:“……我说,”他顿了顿,恨恨地嘟囔着,“我现在真想踩你一脚。”
“……”
第一支舞曲刚一结束,比利就挣开汤姆的手冲出舞池。必须找点儿水喝了,他知道现在自己一定满脸通红,而且很有从鼻子里喷出蒸汽的危险。
饮料在拐角处的桌上,比利朝那边走过去。想也不用想,他知道汤姆一定在他身后看着他,把幸灾乐祸的微笑藏在那张狰狞的蛇脸面具之后。
作为勇士的舞伴来圣诞舞会——哈!汤姆天才的脑袋在这么多年里头一次出了岔子,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比利做了两个深呼吸,觉得脸上的热气慢慢褪下去了。他攥了两瓶黄油啤酒,突然听见身后有一个男生的声音说:“请问,下一支舞我可以邀请你跳么?”
——该死的梅林!他是男的!
比利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转过身正要拒绝,却惊讶得差点把手里的瓶子都扔了。
那个一脸绅士风度站在他旁边的人是——塞维尔·普鲁维特。
比利尴尬地站在那里,他越过足足比他高了半头的普鲁维特朝舞池看去,眼尖地看见了正在那里跳舞的柳克丽霞。第二支舞曲已经奏到一半了,她正在和一个穿着黑袍戴兜帽、完全看不清面容的人跳舞。柳克丽霞装扮成著名的女巫摩根,穿着一身红袍,腰间系着金色的细链,长而卷曲的黑发垂下来,让她看上去明艳动人。
然而普鲁维特就好像没看见她似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泛着很古怪的紫红色,他正低头凝神看着比利,好像